这位94岁高龄的老人,今天仍然冲在新闻一线。他那个带“锵”的名字,承载着跋涉前行的生命,宛若一列火车,“铿锵铿锵”地穿越时光隧道,沐浴在夕阳的金辉下……
今年初夏的一天,我们来到广州市广利路的一个小区采访中国新闻社广东分社原社长、广东省首届新闻终身荣誉奖获得者张宝锵。张老健步如飞在客厅、厨房、书房之间穿梭,忙着带我们参观,给我们泡茶、找各种资料,完全不像94岁高龄的老人,我们惊讶于他如此康健的身体状况,他笑着告诉我们,这都得益于他的“腿勤”,常到全国各地跑,到现在,除西藏和内蒙古以外的全国各地,以及广东三分之二的县市他都跑了一个遍。而“腿勤”、亲临事件第一现场,也正是他这么多年从事新闻工作始终坚持的原则。
“腿勤”的一线记者
1919年出生的张宝锵,早年从同济大学机械系肄业,后来转学到武汉大学史学系。1946年,曾在四川乐山的两家报社工作,直到1952年加入中新社,才正式开始了他的新闻工作生涯。
1952年,中新社要创办广东分社,作为广州番禺人的张宝锵被派到广州参与筹办,后来担任中新社广东分社社长。社长张宝锵没什么架子,直到现在,以前的老同事还都习惯性地叫他“老张”,见了面,总要让“老张”讲讲最新的时事新闻。
中新社的工作主要是对外宣传,对于新闻稿件的要求自然与其他媒体不同,“要把最真实的中国展示给全世界,争取世界人心”,张宝锵的这些理念说起来豪情满怀,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。为了全面客观地报道国内新闻,他养成了广泛阅读、搜集资料的习惯。他每天浏览10多份报刊,把看过的材料剪下来,分门别类收集好备用,如今这些资料仍满满当当地躺在他家书房、客厅的几个大柜子里。“大科学家钱学森有一万多袋这样的材料,做记者,和做学问一样,都要勤奋,我还要向他学习!”张宝锵笑着说。
他的家很简朴,似乎不见一件值钱的家当,客厅、餐厅、书房等处堆放最多的是各种书籍报刊共1万多册。他告诉记者,为了采写《记横琴——“一国两制”粤港澳合作示范区》这篇文章,搜集到的资料叠起来达一尺多高,同时还专程实地采访了三天。
“事实总是发生在第一线,到了现场才能了解真相。”张宝锵说,做新闻记者就不要怕辛苦,不要怕花时间、花精力,要到一线采访,而“不满足于道听途说,力求到第一现场”,正是他60多年新闻长跑路上,始终坚持做的一件事。
1986年,台湾王锡爵驾机归来事件轰动海内外。当王锡爵到北京后又驾机从北京来广州时,张宝锵为了抢得第一手新闻,得知信息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机场。要在第一时间靠近王锡爵本人,就必须在飞机降落点附近守候。而当时天公不作美,乌云密布、大雨倾盆,张宝锵又没带雨具,他顺手捡起一个塑料袋做成帽子戴在头上,就跑到飞机降落点附近护着摄影机,“守株待兔”。一个年近七旬的老汉,就这样伫立风雨中,足足淋了半小时才终于接触到采访对象。多年后,回想起往事,他的感受却是,“终于拍到了王锡爵的最新动态,辛苦一点也是一种幸福”。
外出采访,有时苦和累还算小事,更大的考验是种种预想不到的风险。有一次,到长白山采访,为了俯拍天池怪兽的出现,张宝锵爬到湖边1000多米的高峰上,寻找最佳摄影角度,踩在松软的泥土上,他浑然不觉,倒是把同行的土壤专家、广东省政协副主席李金培吓了一跳,赶紧大喊,“张宝锵,快过来,危险!”
当一名“新闻老枪”
我们去采访的那天,张宝锵刚刚写完一篇介绍广东著名旅美侨领司徒美堂的文章,拿去打印社打印。“我的事情还有很多,今年下半年我还要专门写写霍英东。”此前,为了采访霍英东,他曾多次赶赴香港,与霍英东交谈了20多次。“现在写霍英东的书已出版两本,但我想写的是他的精神层面”。张宝锵说,他所接触了解到的霍英东是个实实在在爱国爱港的实业家,霍英东来内地投资不仅仅是给钱,而是全身心投入,有时还带着厚厚的材料,带着工程师、会计师一起来。“有一次,他到广州南沙考察项目,站在没有路的一个山坡上,要到坡下去看看,他就像普通工人一样,不顾年事已老,纵身一跳,从坡上跳到下面去”。霍英东的这个举动,让他至今印象深刻。
而在其他新闻同行眼里,张宝锵同样有着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故事。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,熟识的人每隔10年都会有一个猜想:今年,张宝锵该真正退出“江湖”了吧?可他一次又一次用行动击破了别人认为他“退休”的推测,直到94岁高龄,依然在握笔写作。
1985年,张宝锵从中新社广东分社社长任内离休,人们本以为时年66岁的他,该安享晚年了。可他又接受了澳门日报社的邀约,成为其广州办事处主任,重新干起了新闻采访工作,一干就是10年。1994年,他又参与创办了《炎黄世界》杂志,并担任副总编辑,2001年,又支持印尼《千岛日报》,成为该报《中华文化》副刊主编,并撰写专栏稿件。他所写的专栏《海峡两岸关系探微》,自蒋介石退据台湾,直写到陈水扁即将下台,共180篇,后汇辑为上中下三册出版。他至今仍坚守在这两个岗位上。就在2010年10月,张宝锵91岁高龄时,仍和82岁的《炎黄世界》总编辑李骏一起,到江门鹤山参加广东省侨刊乡讯工作会议,采访过程中,除了要借助助听器外,张宝锵老人和其他年轻记者无异,思维敏捷,声音洪亮,提出的问题紧贴热点,一时成为瞩目的焦点。他还常在《炎黄世界》以本刊评论员名义,撰写政论,例如钱学森生前多次提出“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人才”,这是当前建设文化强国的重大问题,张宝锵写了一论、再论、三论《如何破解“钱学森之问”?》的评论,提出精辟的见解。
有同行称他是“中国的华莱士”,而张宝销却戏称自己只是一个“新闻老枪”。
是什么令一位耄耋老人,拥有如此强大的动力,不辞辛劳坚守被称为“青春饭”的新闻工作?是什么让他暮年仍然孜孜以求,奔走在新闻第一线?他在去年4月23日广东省首届新闻终身荣誉奖颁奖典礼上响亮地说:“第一是我要把真实的中国,向海外介绍,争取华侨华人、港澳台同胞了解中国,从而支持中国,争取这几方面人士的人心,并通过他们使世界各国人民了解中国、支持中国,争取世界人心,这是我国涉外工作的最高目标。”
“第二是为了建立独立、民主、富强、康乐的新中国,无数的烈士在我的前头牺牲了:我的武大同学有四人在中原解放区和军运中牺牲:我的培侨中学两位同事、两位学生也在建国前后的斗争中牺牲。这给我有力的鞭策,后死者有责,我要踏着烈士的鲜血前进,不能停下来。”
公家的钱能省一分就省一分
张宝锵不但有崇高的信念,在日常生活中,也能敦品励行,洁身自爱。《澳门日报》广州办事处初建时,该报想为他配备—辆小汽车,他以小汽车太费钱为由拒绝了,“汽油费、停车费、过桥费,司机工资都要花钱,我挤公共汽车便成”,张宝锵说。后来,他外出采访追赶公共汽车时摔伤了两回,报社规定他以后外出必须“打的”,他也只在雨天才乘“的士”。回想起这件往事,张宝锵说,当时澳门日报社虽然经济情况良好,但那是公家的钱,“花公家的钱也要像花自己的钱一样,能省一分就省一分。”
采访结束时,我们再次问他打算什么时候退休,他半开玩笑似地说:“活到今天,剩下的日子就都是赚到的了,只要能写得动,我还会一直写下去。”
看,这个瘦高个老人,身穿笔挺衬衣、修长西裤,仍然冲刺在新闻一线。他那个带“锵”的名字,承载着跋涉前行的生命,宛若一列火车,“铿锵铿锵”地穿越时光隧道,沐浴在夕阳的金辉下……